石楠紅了

　　鮑安順

　　對石楠樹情有獨鐘，是因為四十年前見到它后，至今難忘。更準確地說，難忘它的紅葉如火，比燃燒的紅霞還要鮮艷光澤，令人心儀。

　　那紅葉，在我的眼里極具沖擊力，像我在海灘上遠遠地欣賞一群身著比基尼紅裝的窈窕女子，在陽光下嬉戲歡笑。我像入夢，抵達了一片眩暈的世界。難怪有人說，石楠紅葉，那一種寶石紅，潤而有質感，嫩而有光澤，紅得熱烈，紅得醉人。

　　石楠一般在仲春換新葉時，開始吐出嬌嫩的紅艷，入夏后漸漸轉為綠色，到秋、冬之季又呈紅色，而且在霜重之時紅色逾濃，低溫時更見佳象。我以為，石楠葉紅，比桃花的粉紅多了點柔韌細膩，比玫瑰的深紅多了點質感光澤，比玫瑰的艷紅多了點鮮嫩清亮。更奇特之處，它樹冠的上半身是火紅的云霞，下半身卻是翡翠般的翠綠。石楠紅葉，那是不曾開花的悄然嫵媚，遠觀近視，都讓人嘆為觀止。因此，世人賦予了它許多與紅有關的好聽別名：紅樹葉、水紅樹、千年紅、火焰紅……

　　唐人描寫石楠紅艷之美的詩詞很多。李白有詩句：“石楠深葉里，薄暮兩三聲……君莫向秋浦，猿聲碎客心。”詩人運用疊字手法，借石楠起興，道出了對家中妻女的款款深情和無盡眷戀。孟郊也曾寫道：“寒日吐丹艷，赪子流細珠。鴛鴦花數重，翡翠葉四鋪。”詩中的丹艷，讓人想象到細珠般潤潔光華，鴛鴦般溫情細膩。唐憲宗朝宰輔權德輿曾有詩：“石楠紅葉透簾春，憶得妝成下錦茵。試折一枝含萬恨，分明說向夢中人。”詩中將石楠紅葉，比作了戀人臉上的紅暈，隱隱傳遞著愛戀的熱情，強烈擾動著詩人的激蕩心扉。據說，此詩暗喻唐玄宗與楊玉環的愛情悲劇。白居易也曾為石楠寫道：“可憐顏色好陰涼，葉剪紅箋花撲霜。”詩人所寫，也正驗證了權德輿之筆的意趣和神采。

　　石楠可做行道樹，其樹干立于街市，形如一棵棵燃燒火把，美不勝收；也可做綠籬，臥狀之勢猶如靜待的火龍，讓人賞心悅目。那紅色的葉子，觀賞價值極高，對美化城市來說，功不可沒。而我每次看見，或者想起它紅葉簇簇，便眼前一亮，心情也會更好，內心充滿了溫情與喜悅。我曾問我的植物學老師：石楠葉子為什么會變紅？回答是新發的石楠新葉嫩枝中，花青素增多就會生成紅色。紅葉會隨著溫度變化，適當修剪，會產生調節自身葉片中含有的葉綠素和花青素，從而生成不同的紅葉分布狀態和紅葉數量的多少。多年后，我又把同樣的問題問了我的一位詩友，他的回答人令人心儀——那是一種植物分蘗的美，也是一種萌芽力的透射光焰，它紅得美麗，那是新梢和嫩葉的鮮紅，色彩艷麗持久，而且生機勃勃。

　　石楠的紅葉期較長，高達半年之多。春盛秋染，卻在夏季高溫時，停止萌發新葉，轉為深綠，僅有兩個多月。奇怪的是，萬木皆以年輪計年，而石楠木卻沒有年輪，只能以樹冠的大小來判定樹齡。石楠有楠木之尊貴，樹齡奇長，而且生長速度奇緩。它的木材呈紅褐色，堅韌致密，紋理直，且有芳香氣味。可用于制造車輿、器具、工藝品等。西方有用石楠木制作煙斗的悠久歷史，因為它材質柔韌，紋理細密，紅潤如玉。